大家好我又回来了

黑受
黄黑/青黑/黑子性转

【青黑】藏骨(48)

赶在二月末更了一次,这次字数比较少。

骤雨不期而至,滚滚乌云中雷霆震怒。屋檐下的风铃被风刮断了绳子,掉进积满污水的坑中,溅起一圈泥泞。手中的书一页未翻,喧嚣的暴雨声吵得伊东心烦意乱,他支起草帘,豆大的雨点乘风而入,扑灭了桌上的油灯。他眼底一暗,突然起身,从刀架上取下自己的爱刀,推门而出。疾风掀翻他的衣袖,暴雨下庭院一派颓败之景。

伊东拔出长刀,掷向庭中。

“我已经原谅你太多过错,今日起再无下次,是走是留,全由你自己做主。”

性情温和仁慈的伊东怎么可能无法饶恕青峰的失败,但青峰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同样的错误,丝毫不知悔改,将他的满腔信赖和期待消耗得一干二净。

一只手握住刀柄,从泥中拔出剑刃。水从青峰嘴里流出来,雨砸得他抬不起眼皮。他没有离开的选择,从当年他决定留在伊东身边起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,除非他与伊东的约定实现,除非伊东不存在于这个世上。

武士,从握住剑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自由。

信念、道义、忠诚、无畏,所有的一切都是束缚在灵魂上的枷锁。

也正是如此,武士才有资格被称为武士。

他和火神没有不同,和黑子也没什么不同,当青峰意识到这点时,手上中的剑忽然重如千斤,胸腔内像有一团烈火炙烤起来。滂沱大雨中,他在模糊的视线中似乎看了当年伊东向他走来的脚步,夹杂在喧嚣夜雨中的那一句“求死易,求生难”包含了太多他无法理解的感情。

求死绝不是容易的事,所以武士的勇于自决才被视作高尚的行为,备受推崇。

然而求生意味着还将经受比切腹痛苦上千万倍苦难与折磨,懦夫以死逃避、沽名钓誉,只有真正拥有钢铁般意志的人才咬紧牙关活下去,不论承受多少非人的磨难,哪怕眼泪变成血水,也高高地扬着头颅,绝不轻易言死。

伊东希望青峰成为这样的人。

青峰从来不把死当作一回事,更无法真正理解黑子珍惜自己的生命,想要将未来给予最值得的时刻的心情,死亡对他而言,是荣耀胜过屈辱。

雨水顺着深呼吸沉入腹中,他从容地闭上眼睛。

“伊东先生!”几声大喊。

伊东微微侧头,只见火神、加纳、服部三人匆匆赶来,就连平时里最不喜欢青峰的三树三郎也跟在后面。他们是来向青峰求情的,伊东是何等地看重青峰,一直以来最包容青峰的无法无天的除了伊东也没有别人,说他会狠下心杀了青峰,三树三郎第一个就不信。

“不必跟我说好话,选择权在他手里,要么离开,要么死在这里。”伊东淡然地说。

庭院中的青峰敞开湿透了的衣衫,刀尖对准坚硬的腹部。

火神见状,直接跳进雨中,伸手去夺青峰手里的刀。

“别妨碍我!”青峰猛地瞪起眼睛,嘶哑地喝道,“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后悔。”

火神目光冷冽地质问他:“留下黑子一个人也不后悔吗?”

青峰的眉毛微微一动,“我把他交给你了。”

迎接而来的却是一击重拳。

火神愤怒至极地将青峰踹倒在地,溅起的泥水飞进了嘴里,他狠狠抹了把脸,见青峰从水里爬起来又冲上去将人按倒,发狠地往青峰脸上招呼拳头。“你他妈是谁?凭什么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!凭什么!满足了自我就把所有的痛苦全部丢给别人,装什么大义凛然,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!”

其实火神知道如果换成是自己,也会做同样的事。

青峰脸上被雨冲得血迹斑斑,他一腔怒火至顶,猛地翻身,一把将火神撂倒在地,抓着火神的衣领,一边以牙还牙把火神往死里揍,一边喉咙嘶哑地吼着:“不然你要我怎么做!跪在这里说都是自己犯糊涂从此以后跟阿哲老死不相往来吗,那我宁可死!老子说不后悔就不后悔,你他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,把他托付给你是老子看得起你,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一刀捅死你!”

“有本事你就来!”

火神一口血沫子吐在青峰脸上,像头凶猛的野兽那样露出了猩红的獠牙。

两个人疯了一般地在泥地里打起来,但谁也没有拔刀,仿佛拳头才是最解恨的武器。

“伊东先生。”加纳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,“任务失败可以重头再来,人死了却不可复生。我还记得青峰刚到道场的时候,你对我们说要把他当做真正的兄弟看待,虽然青峰这家伙鲁莽狂妄,压根不把我们这些兄长放在眼里,但就算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,长兄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死在自己手里不是吗?”

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。”伊东自嘲一笑,眼中的神色很复杂。

青峰躺在角落里,浑身被绑得动弹不得,他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刻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。十五岁的青峰,叛逆得像条疯狗,他连死都不怕,这世上就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。所以当他失手杀了一个旗本后,他没想着逃跑,反而等着别人来找他算账,并放话说:“老子这条命你们要是拿得走就尽管拿,要不然就等着给老子祭刀罢。”

那天晚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倾盆暴雨震耳欲聋。他像漆黑洋流中翻滚的鲨鱼,奋力向天空抛洒着猩红的血花。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刀,也不知道自己被砍了多少刀,但青峰一点也不害怕,如果为剑而死是他的宿命,那么就不枉他在世间走这一遭。

黑夜中忽然亮起一盏灯笼。

本应该死了的人在陌生的地方苏醒了过来,他受了重伤连爬的力气也没有,却一点也不领情,还狠狠咬了一口来看他的伊东。伊东将他绑起来,他怒目圆睁,拼命挣扎嚎叫,像条要冲上去咬死人的孤狼。

“就算你救了我,我也不会感谢你,更不可能帮你做事!”

伊东只是微微一笑:“放心吧,等你的伤好了,我自然放你走。”

等伤好了,青峰却没走,而是对伊东说:“我要跟你打。”

等到能打过伊东,他仍旧没走,还与伊东立下誓约——我可以成为你的剑,直到实现你的理想那天。

伊东走向庭中,木屐在泥土中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。暴雨砸在他脸上,他弯身捡起地上的刀。青峰和火神同时停止了动作,奋力地撑起眼皮,抬头看向静静立于他们身前的伊东。伊东闭着眼睛,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流。

“你走吧,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前,我这里从来都不是你的归宿,从今以后,你我不再有瓜葛。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,只不过情义两难罢了,但愿有一天你的天真不会害了你和你身边的人。”

急促呼吸着的青峰顿觉浑身失力。

伊东不再多言,他回到房间里,重新点了一盏灯,对加纳说:“暗杀近藤一事暂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,以免打草惊蛇,来日方长,不必介怀。至于青峰,别人问起来就说我派他去打探情报,以后的事以后再说。”

加纳低声问他:“伊东先生,你真的舍得让青峰离开吗?”

舍不得,但伊东又很清楚,不给一个教训,青峰就不会明白,不让青峰离开,他们之间就将走到尽头。

伊东没有说话,他深感疲惫,挥手屏退了加纳,注视着那一苗烛火久久沉思。

青峰离开了高台寺,火神一直找不到他,但火神有种直觉,青峰不可能离开京都。无奈之中,他只能把这件事告诉黑子。黑子心神一怔,茶杯从手里滑落,滚烫的水洒在了身上,他慌乱地用手绢擦拭衣襟,脸上的表情却像凝结了一般。

火神见状,连忙撒谎道:“是、是和伊东先生闹了点矛盾,赌气离家出走,跟你没什么关系,我今天就是来问一下最近青峰有没有找过你。”这种毫无意义的谎言大概只有火神这样的笨蛋才说得出来。

黑子顿了顿,“他没有来找过我,我要是有了线索会告诉火神君,也请火神君有什么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我。”

火神点点头,又注意到黑子右手的异样,当下猜测应该是那晚被青峰所伤。

“受伤了吗?”他没提青峰的名字。

“不碍事。”黑子说,“我才是想问火神君的脸是怎么受伤的。”

火神笑了笑:“没事,摔的,晚上没看清路。”

黑子伸手过来,湿润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他的脸颊。

“火神君,请不要为我和青峰君受伤。”

火神心头一热,忍住将黑子抱进怀里的冲动,只问:“会让你觉得难过吗?”

“很难过。”

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
不应该让黑子知道的,火神后悔了起来,这只会让黑子更加难受,但他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。他也不知道他们找到青峰后要怎么办,以青峰的脾气,是不可能再回去的,除非伊东亲自出面。

夜已经深了,到了打烊的时候,老板吉田看着躺在椅子上睡得昏沉沉的男人颇为无奈。这几天这个男人天天来喝酒,醉了倒地就睡,吉田叫不醒他,把他拖到店门外,第二天早上他在门口睡醒了又进来喝酒。”

“武士大人,您老是这么喝酒也不成呀,您看您在的这几天我生意都做不好了,您不把我当回事,也不能把家里人给忘了啊,说不定您家人正急着到处找您呢。您有什么烦恼事,喝几天也就够了,梦里什么也解决不了,总要醒了后去面对的,您说是也不是?”

青峰醉醺醺地怒吼一声:“滚!”

吉田吓得差点坐到地上,又想如法炮制将他弄到门外又怕他没睡踏实一刀砍了自己,正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,一阵风掀起门帘,有人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。来的人正是黑子,他给了吉田一些钱,满是歉意地说:“抱歉,这些天麻烦你了,我这就带他回去。”

青峰满身酒气,蓬头垢面,衣带松散,落魄得像条丧家犬。

黑子把青峰的手搭在肩膀上,青峰很不配合,闭着眼睛推搡他,嘴里嚷道:“滚开,我不走,我要留在这里,哪儿也不去!你再动我一下,信我就——”说着就去摸腰间的刀,他喝得太多了,手发着抖,摸了半天也拔不出刀。

黑子按住他的手,弓着背,摇摇晃晃地把青峰大半个身的重量挪到自己身上。

“青峰君,听话,我先带你回去。”

黑子实在太瘦小了,吉田见状立刻搭把手,两人踉踉跄跄地把青峰架出门,青峰的脚突然平空绊了一下,连带着黑子,整个人狼狈地扑倒在地。黑子的后脑勺磕在石板上,听得吉田觉得生疼,他想把青峰拉起来,黑子却阻止了他。

“没关系,我就这样和他说会儿话,你一定急着回家吧。”

“真的没关系吗?”

黑子说:“可以的话,劳烦留一盏灯,等他清醒点我再带他走。”

吉田不放心地看了看,最后将灯挂在门旁。

四周安静下来,白色灯笼里的光照着黑子的脸,他喉中哽咽,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,双手抱紧了青峰的脖子。

“是我害了你,青峰君,对不起。”

明知道伊东对青峰有多重要,他却自私地让青峰独自承担了全部的后果。

青峰安静了很久,久到黑子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,他却慢慢地撑起手臂,看着黑子的眼睛不知是在看向谁。

“你以为我不敢走吗,想要我青峰大辉的人多得是,我走了就别再想让我回去,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回去。”青峰的声音异常沙哑,他顿了顿,又乱七八糟地说,“那个人是阿哲啊,是愿意成为我的妻子的人,我不怕死,但我怕他受到伤害。伊东先生,当初你把我救回来,我就一定不会忘记自己说过什么,这辈子都不会忘记——”

青峰双眼通红,一行泪水不知不觉从英俊的面庞上流下。

黑子心头震颤,也跟着哭了起来。

 “对不起,如果没有我就好了,青峰君就不会这么痛苦了,对不起,都是我不好。”

他一边哭着一边亲吻青峰的眼睛,像要把自己揉进对方的心脏那样用力地抱紧青峰。

我要离开青峰君,他想。

忽然大起来的风吹灭了灯笼里的烛火,空荡荡的街道暗了下去,只剩下黑子悲伤的哭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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